百灵鸟的鸣唱

沿着百里洲长江大堤上74公里标牌处往东走，是回乡的路。在回乡的路上，遥看大江东去，一波波叠加的激流中浪花翻卷，曾经沧海，惊恐，危急，无数考验，那是远航的期冀和信念。

聆听百灵鸟“唧唧，唧唧”的欢叫，闻其声，甜美、清脆，回荡在浩瀚的江域。

观其影，窈窕姑娘，淑女韵趣。这百灵鸟，人称“小百灵”，就是我一个村里的同学杨晓玲……

沿着百里洲长江大堤上74公里标牌处往东走一公里，顺着陡坡下堤向南缓缓前行，冉冉炊烟，缕缕飘散，沁入鼻腔，涌进心田。啊，多么熟悉的味道!是家乡的味道!

“小百灵”在准备中午饭，正忙前忙后呢!

住在城区的几个同学，已经是光顾的常客了。春暖花开时节，我们穿着鲜艳、飘逸的外披，或是时尚，唯美的裙子，早早地来，聚集在浓密树叶包裹的柚子树下，徜徉于十里梨花沿江堤洒满的雪海里，又追随柑橘似漫天繁星灿烂绽放于广袤大地的步履中，总是常嗅那袅绕的炊烟味道，那熟悉的家乡味道，并一个劲地夸“小百灵”：“每次都跟过大年一样，火锅都是‘双排座’，鸡鸭肉鱼堆满桌，蒸炸烧炖卤炒焖，时令水果一钵钵。”

“我可幸运了，兄妹五个，我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有，还有你们这么多的好同学，你们隔河渡水来一趟，不容易，我这鸡啊、猪啊都是自家喂的，小菜是自己种的，绿色，健康，你们放心多吃点!”

“小百灵”说着，随之洒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!

我感叹道：“你是最幸福的，一肩挑着哥哥姐姐，一肩挑着弟弟妹妹。按照‘跷跷板平衡原理’法则，你所处的位置又是至关重要的，哈哈!”

去年底，“小百灵”跟我微信：春云，我给你讲一个我小时候的真实故事，你可以加工一下变成小幽默(我文笔太差劲了)。小时候我家门前有一大片小麦地，那是小麦成熟的季节，被风一吹，黄灿灿的麦浪，真的很美，很美。我几岁的小弟站在门前，深情的感叹道：“啊，沉甸甸的麦子被稻穗压弯了!”当时我正拿着一张《宜昌报》(那时的宜昌报几个字是草体)在看，我兴奋地喊着哥哥快来看，我们的爸爸上“宜多报”了，正在门前扫地的哥哥笑得直不起腰来，我一脸的雾水：“笑什么?笑!”我姐摸着弟弟的头，学着老师的样子说：“是沉甸甸的麦穗被麦子压弯了”，然后又踩着“八字步”，走到我跟前，接过报纸，用手指着报纸：这读“宜——昌——报”，这时我最小的妹妹在一旁拍着巴掌喊着：“宜多报”、“宜多报”，嘿嘿!“是沉甸甸的麦穗压弯了麦子!”

以上是“小百灵”的故事原文。她说文笔太差了，这是谦词。通过一则幽默故事，把兄弟姐妹“况我连枝树”的如手如足的和美情谊全然托出，真是爱也融融，暖也融融，乐也融融。

由此，我联想到甘茂华老师在《回故乡之路》一文中描述的一个笑话，说的是兄弟二人第一次看见自行车的情形。弟弟问：“那是什么东西?”哥哥答：“脚踏车。”弟弟又问：“只有两个圆滚滚儿，怎么站得稳呢?”哥哥又答：“你没看见吗?那人的屁股里，戳着一根铁棍子。”弟弟说：“那不疼么?”哥哥说：“怎么不疼呢?你看疼得他两只脚乱蹬嘛!”

透过笑话故事，折射出两兄弟的那份天真，那份童趣，那份欲掘开水布垭封闭的岩石厚墙，欲飞向外面的世界的渴求与期盼。

甘茂华老师又在《资丘走笔》一文中这样写道：

资丘人很幽默，仿佛个个都是说笑话讲故事的高手。……一位说：我讲个烫头发的故事。镇上有个姑娘背着家人进城烫了头发，回家后把她妈吓了一跳，便问她：怎么搞成这个样子?姑娘说：烫的。她妈转惊为喜，连连说：还好还好，亏得脸上未烫。另一位说：我讲个麻子的故事……我想，资丘确实是民间文学、民间文化的一块富矿……

甘茂华老师善于发现、挖掘、收集、整理一些家乡的趣闻故事，并把这些当着瑰宝储存起来，进行深度加工、发酵，似乎可以标上甘记“老字号”，特级酿造!

仔细咀嚼“小百灵”和甘茂华老师所讲故事，便可以洞悉文学源自民间生活，却高于生活的深刻内涵，这也是文学的生命力所在。

“小百灵”与侯哥(老公是百里洲八角亭村人，兄妹7个，排行老二，是三个弟兄中的老大，“小百灵”觉得我们家乡——她的娘家杨家河村条件好，就举家迁回)成家不久，她公婆就因多年的内风湿，基本丧失劳动能力了，那时公婆50岁。2000年时，公婆瘫痪在床了。公婆瘫痪在床一年多去逝，去逝时71岁。

在公婆瘫痪在床一年多的时间里，也是女儿读大学期间，老公每天在外开车，“小百灵”一人在家，喂养20多头母猪，100多头出栏肉猪。还有果园、菜地、棉花田……

“小百灵”对我说：

公婆生病瘫痪那一年多，是我最忙的时候，老公常年上工地开车不在家，我那一年多没在床上睡过觉，春夏秋冬就在婆婆床前支一把拖椅，我一般一点钟左右才睡，到早上五点起床的这几个小时，要起来跟婆婆弄七八次，翻身，擦汗，换衣，伺候大小便，基本上睡不到半小时就要起来一次，我的手就是那时受伤的，由于长时间不能好好休息，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，那天出事时我就是突然发晕，我在用饲料加工机器把青菜、青草、老叶搅烂，我把青菜和手一起喂到机器里面，听到“噗噗噗”的响声，但自己都没感觉……

当听到“小百灵”说着“受伤”，“出事”这些字眼时，我的心突然紧缩，甚至颤抖。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：“你要是重读一年，绝对能考出来的……”

“小百灵”的左手食指少了一个关节，中指跟食指一样长，等于少了一个多关节，小指指甲没有了，也就是少了半个关节。

当看到“小百灵”左手拿东西很困难时，我的心又是一阵紧缩，揪心似的难受。她能克服常人不能克服的不便，经常把我们当贵宾一样招待，那份由衷，那份至心，那份挚爱，令我感动得垂泪，

当我们在城区聚会时，“小百灵”会早早地料理好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，确保准时赴约。曾记得，夏天，暴雨经常光顾我的家乡。雨后便是蚯蚓异常活跃的时候。因为它栖息的家园被渍水灌得胀满，它只有往土表层爬，以期呼吸到一点氧气。由于蚯蚓是一种珍贵的药物，“小百灵”便在凌晨三、四点钟起床“刨蚯蚓”，卖给药商后，便匆匆忙忙赶上同学难得的聚会，“两不误”。

当“小百灵”带着疲惫的身躯，依然笑脸盈盈地参与“打小牌”时，我最大的担心，就是怕她输钱。因为她的钱，全凭诚实劳动得来，全凭一双不太灵活的手挣来，全凭她的智慧头脑拼来。

后来“小百灵”感激地说，看出我的善意了。

“小百灵”发展种养殖业、加工业、经营日用品商店、茶馆等，在我的家乡已经有了一定的“名气”了，在带动周边农户致富方面，发挥了积极作用。

“小百灵”告知：当时购置饲料加工机械，是想方便自家养猪加工的，后来周边有很多农户要求来加工，我就比别人收费略低，而且跟别人把机子里面倒得干干净净的。

那时，我们这儿刚刚推广母猪人工受孕(比直配好，减少疾病传播)，我们周围的农户基本是我教会的，都是免费上门手把手的教，有时为一个母猪配种，要跑很多次，因为有些农户不知道母猪配种的最佳时间，所以就喊我去看看。我赶去一看，又还配不了。大概花了一年时间，才把大家教会，我也才省心多了。说内心话，耽误了我好多工喔。

想说明一下，其初，我的思想也并不是那么好。当时，我也在代售饲料，为了促销，我想出了这个“点子”，就是凡购买我的品牌饲料的，每买一包仔猪料，就享受一次免费上门教配种一次。但实际操作时，不是我想像的那么简单，一次两次根本教不会，而且大部分人都有依赖思想，没买我饲料的请我帮忙，依我的性格是绝对不会拒绝的。后来，就自然变成了一个“母猪繁育义务配种服务员”了，不过我赢得了口杯!

听了“小百灵”的介绍，我一是激动，二是

感动!太感动了!在此，我要向“小百灵”真诚地道一声：辛苦了!

后来得知，我的小哥哥都是请“小百灵”上门，对母猪进行人工配种。我的小哥哥反馈给“小百灵”说：母猪一窝下16个仔猪，真的好开心哟，且有一窝下20多个仔猪的。我的小哥哥是个“实诚人”，也是越过几个加工厂，到“小百灵”那儿去加工，感觉“小百灵”没占客户便易，每次都把机器里扫得干干净净的。

我的小哥哥靠着勤劳，诚实，将所得在城区为儿子购买了150平方米(净面积)的住房，一次性付清全部款项，其中一部分就是养猪的收入。

我的小哥哥原是百里洲堤防管理段的职工，在改革浪潮袭来时下岗了。起初，思想上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来。是养殖母猪，产仔猪，喂肉猪，年年如此

循环，收获了一定的经济效益，也收获了一份自信：在哪里工作都一样，凭自己的劳动换来一份踏实的人生，一样也是有价值的人生!

我也托我的小哥哥的福，每年都能品尝到鲜香的土猪肉，我和小哥哥都要感谢“小百灵”。在此，请接受我们的真诚谢意吧!

无论是阳春三月，还是金秋十月，还是寒冬腊月，只要是我们城区的几个同学乘坐飞鹰，劈波斩浪向东驶去，“小百灵”的老公便开车在百里洲的飞鹰码头等着了。任性的玉寿同学——枝江冬泳协会会长，仗着自己生活在长江边的本事，不与我们同行，而是有着“万里长江横渡，极目楚天舒”的气概，竟然在没有任何指示标识的情况下，只身一人横渡。逆流而上三峡的旅游客轮，全速行驶，桅杆高立，国旗飘飘，笛声阵阵，玉寿同学奋力遨游，拿出全身解数搏击在客轮的汹涌浪尖上，最后安然横渡长江，着实让我们捏了一把汗。

我们来到“小百灵”家，前脚进门，玉寿同学随后“飞跃似的”就到了。我暗自思忖：要是有座桥该多好啊!

“小百灵”的柚子树上，一个个黄灿灿，亮闪闪的柚子，犹如充足了气的气球，鼓鼓囊囊，圆圆滚滚，满树吊挂，开着派对。我们时而捧柚嗅闻，作沉醉状;时而翩翩皎皎，轻轻推送，让高悬的柚子“荡秋千”;时而靠近被沉沉的柚子压弯了腰，近乎立地的枝干处，来一个绰约的风姿，挠头，顾盼，凝视，张臂，叉腰，站着，蹲着…… 稍纵即逝的生动一刻，却恰到好处地情景再现，全然入镜，瞬间永恒 。

回忆这些幸福美好的时刻，却让我有酸楚的泪水盈满眼眶。这汇入幸福之中的若干个快乐元素，已经有两枚因子偏离地球的运行轨迹，永远游历于地球之外了，但她俩的倩容和俏姿，便在按动快门的那一刻，娉娉婷婷，款款姗姗地永远定格，纤毫毕现，粹然无瑕。

我们把身心交给了“小百灵”，一起追逐翩飞的蝴蝶在田野里，青菜地，草丛间，花团中……与大自然亲近，来一场心灵的对话，或灵魂的洗礼吧。

“小百灵”春天应季的五号白菜，洋葱，汉菜，黄瓜，四季豆，空心菜，南瓜叶……

夏季的茄子，辣椒，生莱，甜菜，苦瓜，豆虹子，生命一号……

农历十月中旬，杀年猪以后的当季大白菜，萝卜，胡萝卜，甜菜，窝笋，芹菜，油麦菜……

以上所有的所有，便成了馈赠之物，我们欣然笑纳。

她俨然成了我们凝聚纯净、纯真、醇美“同学情”的摆渡者，俨然成了我们梦回家乡的“桥梁和纽带”，俨然成了我们“莫道桑榆晚，为霞尚满天”的豁达，进取的人生“标杆”。

因了百灵鸟的盛邀，因了百灵鸟的朴真，因了百灵鸟的睿智，我们常常沿着百里洲长江大堤上74公里标牌处，往东走，这是走回乡的路。

在回乡的路上，遥看大江东去，一波波叠加的激流中浪花翻卷，曾经沧海，惊恐，危急，无数考验，那是远航的期冀和信念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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